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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我家里穷。每到年关,父亲到集市上买回几斤猪肉、两副对联贴厅门和厨房门、一串鞭炮供正月初一开大门,这便是儿时过年父亲准备的简单而丰富的年货。煎糍粑的糯米和油是生产队里分的,年夜饭我和哥哥“扛”的鸡腿是母亲养的,萝卜白菜大葱是父母亲在自家菜地里种的,而过年必不可少的煎豆腐和水豆腐,是母亲亲手做的。 黄豆是易长的豆科植物,它不择地而生,就像我们乡下的孩子。记得父亲每年都有腾出两块菜地种黄豆,母亲也在房前屋后田埂旁种黄豆。这样我家每年都能收上两斗豆子。我小时读书做寄宿生,母亲就炒黄豆给我带菜,一瓶炒豆子就能吃上一星期,那时炒豆子是最好的菜了。剩下的豆子,除了送人,就是留着做年豆腐。 做豆腐前一个晚上,母亲选好四升颗粒饱满的黄豆用温水浸好,等豆子鼓满了一盆,就拿到邻居家的小石磨上磨。母亲推磨的姿势很好看,我至今还认为那是最美的劳动之舞。经过一上午的推磨,磨出一桶白白的豆浆。 吃过午饭,母亲开始做豆腐了。母亲做的豆腐不是用石膏做的豆腐,而是油浆豆腐,油浆豆腐与石膏豆腐的制作程序是不同的。母亲先用细白布袋把上午磨的豆浆过滤一遍,榨出一袋豆渣,留下纯白的豆浆,然后把生豆浆下到锅里,用明火先烧开后,再用文火慢炖一会儿,等到半生半熟的豆花漂浮起来后,打入大木桶。石膏豆腐是按比例放入石膏加盖等任其自然成豆腐脑时打入木箱即成,而油浆豆腐是将半熟的豆花打入大木桶后稍凉一会儿,再用一只大木勺将豆油游转进豆浆里,在母亲游旋木勺的过程中,我看到豆腐脑一点点在大木桶里发起来,作翻江倒海的样子,不一会儿那些豆花会聚成一团,成为豆脑白若乳汁、鲜嫩无比,豆腐基本算做成了。 此时母亲看着站在大木桶边的我嘴馋的样子,就盛上一大碗的豆腐脑递给我说:“豆腐脑是补脑的,吃了妈妈做的豆腐脑,会聪明伶俐,要多读书。”我大口大口地吃着母亲做的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感觉寒气顿消,神清气爽,真是人间美味。洁白的豆腐脑水洗一样的甘醇,鲜嫩中透着一股清香,弥漫出无比的幸福。 我吃着豆腐脑,看着母亲将木桶中的豆腐脑均匀地舀在四个木箱里,用纱布包好,再用一石块压住,大约一小时后,厚实的年豆腐就做成了。母亲一边装着豆腐,一边说:“到了除夕,我做豆腐包给你吃,吃了妈妈做的年豆腐包,一生都会平安幸福。”听了母亲的话,我巴不得明天就过大年。 如今,乡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了,吃豆腐不再是新年的专利,乡下做豆腐却越来越少了,因为天天都有走村串户卖豆腐的人,他们卖的豆腐在制作过程中添加了许多化学成分来增加提白、松软、鲜嫩和重量,与我儿时乡下吃的母亲做的纯天然油浆豆腐不是一个味儿。所以母亲做的年豆腐成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